培羅成:“紅幫”傳承和嬗變的扛鼎之作

“紅幫”，是寧波幫在服裝產業的“代名詞”。它曾為中國服裝業帶來無數個“第一”。
　　
　　在西風漸起的那個特殊年代里，它接納了遠方的文明，卻又恪守了東方的尊嚴。
　　
　　如果缺少了由寧波人創造的“紅幫”，中國服裝史將面臨“斷層”；而更為現實的意義是，今天的寧波裁縫們每年可以為每一個中國人裁剪一套有余的西服。
　　
　　不善于揚名的寧波人，數百年來卻一直主導著中國人的“包裝”。
　　
　　作為“紅幫”最為嫡系的傳人，培羅成現已成為中國最大的職業裝生產企業，他們更大的“野心”是，能讓所有工作中需要穿西服的人都能依照個人的體型穿上“紅幫”西服。
　　
　　以職業裝的方式，培羅成成為新一代“紅幫”最具代表性的傳承和嬗變者，成為國內古老商幫“文藝復興”的第一人
　　
　　在浙江省沿海之濱的寧波，有著一個非常特殊和龐大的優勢制造業集群———中國最大的服裝生產基地，在這里活躍著杉杉、雅戈爾、培羅成、羅蒙、太平鳥、洛茲等一大批響當當的中國名牌服裝企業，在他們周圍，更是凝聚了大小近2000多家服裝企業。
　　
　　寧波服裝企業總數雖不到全國5％，但產量卻占全國12％還多。年產服裝15億件，年銷售收入千萬元以上的服裝企業多達100多家，一年一度的寧波國際服裝節更是為這座擁有古老文化的城市注入了一股現代的活力。
　　
　　究竟是什么造就和支持著百年時尚的“寧波裝”呢？帶著這樣的困惑本報寧波采訪組走進了這些有著頑強生命力、煥發著蓬勃生機的企業，走進了一家最具“紅幫傳統”和“現代創新精神”的培羅成集團。
　　
　　我們的發現是：有著悠久歷史的“紅幫裁縫”的精髓文化在這里進行著傳承，學術界一直在呼吁的“紅幫裁縫的繼承人”在這里并沒有消失，“紅幫裁縫”的技藝、作風、理念和品位成為“寧波裝”再次煥發青春的原動力。
　　
　　但是，培羅成也有著與傳統“紅幫裁縫�菇厝徊煌�的地方，它把制作優質西服的傳統技藝和理念，引入到一個全新的市場中，這就是中國職業裝市場。培羅成幾乎是最早進入中國職業裝市場的企業，并且伴隨著職業裝市場發展而逐步壯大。
　　
　　在寧波近郊的鄞州大道上，錯落有致地聳立著幾幢標準廠房，這就是全國規模最大的職業裝專業生產企業———培羅成，正是像培羅成集團這樣的“紅幫�箓魅耍�“新寧波幫�沟拇�表，吐故納新，將“紅幫�刮幕�用現代管理思想傳承、演繹和嬗變，而不是將舊有的東西一味地擯棄。也正是這家從鄉鎮企業發展起來的服裝大廠，求新、求變、求實效，牢牢抓住了企業賴以生存的東西———市場。
　　
　　我們講述培羅成的故事，目的有二：一是記錄一個傳統與創新相結合的成功實踐；二是提出一個中國紡織等傳統行業發展的方向。在2005年迎來紡織行業后配額時代的時候，企業的眼睛不能只是盯著海外市場，要知道中國國內有著世界上最多的需要服裝的人口。
　　
“紅幫裁縫”興起
　　
　　作為“紅幫”最為嫡系的傳人，培羅成的“野心”是，能讓所有工作中需要穿西服的人都能依照個人的尺寸穿上“紅幫�刮鞣�。要了解培羅成如何在繼承中獲得了優勢，就不得不講講“紅幫裁縫�沟墓适隆�
　　
　　鴉片戰爭以后，沿海城市作為通商口岸，成為當時中國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在這里出現許多開辦“洋行�沟耐鈬�人。這時候，寧波當地一些中式的“拎包裁縫�钩３�為洋人縫補衣服，在拆拆補補的實踐中，他們逐漸掌握了縫制西服的技術。
　　
　　根據培羅成一些老人的回顧，那時標準的中式縫紉店場景是這樣：“一間狹窄的房間，兩條高腳長凳上擱一塊門板，
　　
　　門板上鋪一塊灰布，放幾樣顏色不同的線團，一個熨斗，一把尺子，一把剪刀，幾枚針，這些就是裁縫的全部行當和工具。一旦做好衣服，用一塊比八仙桌面還大的白布一包，送到客戶家里，同樣這塊白布也可以把客戶的面料包回來。”
　　
　　人們稱這種裁縫為包袱店老板，這種包袱店老板在舊時的上海灘非常之多，多為寧波人所開，又以做西服名揚上海灘，當時人稱碧眼紅發的外國人為紅毛人，所以專為外國人做西服的寧波人，一般尊稱為“紅幫裁縫”。與只做長袍、馬褂、對襟衣的“本幫裁縫”區分開來。
　　
　　甲午海戰以后，中國的門戶更加開放，更多的貿易往來帶來了西方服飾文化，造成“十里洋場”的上海。當時的上海出現了一股強勁的穿西裝熱，“紅幫裁縫”及時把握并跟上這股潮流，不再兼做中式服裝轉為專做西裝，這些“紅幫裁縫”擅模仿，量、算、剪裁基本功扎實，所以頗受歡迎，生意日益火紅。
　　
　　“紅幫裁縫”重質量、講信譽，制作了中國人第一套西裝，開辦了中國第一家西服店，設計和制作了第一套適合國人穿的中山裝，在上海開辦了中國第一家西服工藝學校，出版了第一部西服理論著作，他們開辟了中國的一個服裝流派，對中國近現代服裝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而這其中的一切文化元素，都成為今后某個時機、某個環境、某個機遇中，將一個百年“紅幫”傳統進行傳承和演繹的基石。
　　
執著，艱辛創業
　　
　　培羅成的創始人史利英就是認準了“紅幫裁縫”的傳統將是中國西服發展的天然基石。
　　
　　改革開放后不久的1984年，在離寧波市區大約10公里有一個叫江六村的地方，這是一個只有200多戶人家的行政村，當時村里的婦女主任就是40歲的史利英，她為了解決村里的富余勞動力，率領19個姐妹，用1000元錢，開辦了江六村化纖勞保用品廠，這就是培羅成的前身。史利英對記者講：“那時縫紉機都是十幾個婦女家中帶來的，由于只是從事勞保手套、袖套、圍裙等產品簡單加工，利潤十分微薄。”
　　
　　在開始經營的第一年，史利英時常思考：“這樣一個小廠，惟一能依靠的是婦女們縫縫剪剪的勤奮和忍耐，有沒有什么辦法生產更好的產品呢？”
　　
　　1985年，一條并不起眼的消息出現在《寧波日報》上，“上海西服特級大師陸成法在寧波奉化指導成立西服廠并任技術顧問”。陸師傅在當時可謂是中國“紅幫裁縫�沟拇�言人，通過多年實踐，集歐美西服之長，創造性地開發出適合亞洲人體型的新樣板，成為當時獨樹一幟的中國西服制造業領銜人物，我國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西服，很多出自其手。
　　
　　而讓史利英驚喜的是，陸成法師傅竟然就出生在自己的家鄉江六村！一時間，陸法成就成了史利英的希望。
　　
　　由于建國后西服只是國家領導人在外交場合使用的服裝，西服產業在百姓市場中已經沒有了過去的輝煌，像陸成法這樣的“紅幫”傳人在國內已是屈指可數。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史利英的腦海：“我們也可以聘請陸成法。”
　　
　　接下來，史利英三次到上海登門拜訪陸師傅。每次輪船到上海都是凌晨3點，史利英都是默默地等在陸師傅的家門口，直到陸成法師傅早上開門。在陸成法師傅面前，史利英坦言：“自己是江六村的媳婦，準備帶著江六村的婦女開辦西服廠，請大師幫忙。”誠心和鄉情終于打動了陸師傅，陸成法答應了家鄉人。
　　
　　通過陸師傅的精心指導，一群姐妹開始加工西褲，進入到真正的服裝制造領域。這一年，陸成法師傅幫助史利英與上海紡織局合資，創辦了寧波鄞縣“培羅成西服廠”。“培羅成”中的“成”字就取自“陸成法”的“成”字，這是史利英一再強調為感恩陸大師，一定要加上去的。史利英是重感情的人，很多年以后為了紀念陸成法大師，史利英還出資把培羅成集團發家之地的一條主干道命名為“成法路”。
　　
傳承，繼承發揚
　　
　　早期，陸成法師傅還只是受聘出任培羅成西服廠的技術顧問，為培羅成西服廠培養技術工人。在接下來的兩年企業經營中，史利英發現，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西服已成為中國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品。而“紅幫�褂兄�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一套合身的西服是“紅幫�谷饲趧凇⒊钥唷⒏矣趧撔碌慕Y晶，蘊涵著“紅幫”人高深的技藝、平和的心態，因此史利英認定“紅幫”西服一定會占領今后的市場。
　　
　　于是史利英請求陸師傅：“我們要做‘紅幫’傳人，陸師傅您就加人我們培羅成吧，有您在，‘紅幫’就不會消失，我們一定會讓‘紅幫’精神發揚光大。�菇K于在1987年，陸成法正式出任培羅成西服廠的技術廠長，也是在這一年，史利英以培羅成西服廠為核心成立了寧波培羅成制衣公司。此后，培羅成以西服生產為核心業務，逐漸發展出自有的知牌。
　　
　　“紅幫”的繼承和發揚在培羅成得到了體現。如今，培羅成集團幾千人的員工隊伍中，有近300人接受過陸成法的悉心傳授，如今他們活躍在培羅成集團的各自崗位上，老、中、青三代，都是陸成法用傳統方法手把手教出來的。現已退居二線的史利英說：“沒有陸成法師傅，可以說就沒有培羅成這個品牌，陸成法師傅也是培羅成的締造者之一。”
　　
　　培羅成集團技術總監和首席設計師胡美玲也是陸成法的傳人，她向記者介紹說：“現在我們作為‘紅幫’傳人，站在前人起點上，有了更高的要求和目標，我們通過新技術新設備的廣泛應用超越前人。比如，西服的口袋蓋，過去的生產方法是依照樣板做出形狀，用一般的縫紉機縫制。現在我們用專門的‘袋蓋生產機’一次成型生產，外觀平整，大小劃一，長年使用也不會變形，生產效率卻快了很多。再比如，一套西服在上衣和褲子上要有多處開袋口，過去都是手工，速度慢質量也不高，容易出現次品。現在，我們采用德國進口的紅外線開袋機，非常準確方便，不會出現次品。可以說我們已經找到一條通過高新技術改造傳統工藝的道路，并積累一些嫁接傳統工藝的經驗。”
　　
　　采用新技術不等于丟掉了傳統，胡美玲解釋：“雖然我們現在采用了自動化機械設備生產西服，與過去的一把尺子和一把剪刀的手工方式不可同日而語，但正是陸成法師傅通過言傳身教，讓培羅成流著‘紅幫’人的血液，使培羅成具有不可復制的鮮明特色，很多的經營手法，在今天仍具有‘紅幫’人的烙印。
　　
　　“服務精神仍在培羅成存在，在培羅成集團的裁剪車間，還有很多布料都在用手工的方法進行剪裁，全電腦操控的現代化裁床靜靜躺在一邊。不是不用，而是我們生產職業裝，為每一個人量體定制，每個人的尺碼是獨一無二的，因此也只有工人靈巧的雙手才能很好地解決。現在我們很多客戶在合同中就有約定，一定要用手工裁剪。��
　　
　　在培羅成，有一個200多人的量體隊伍，由于職業裝的客戶主要是國家行政機關，比如公安、檢察院、法院以及大型集團企業，比如中國電信、中國移動等，他們都是需要量體定制職業裝的，因此培羅成的量體人員長年奔跑在全國各地，最遠的地方到過尼泊爾邊境的中國海關給那里的海關工作人員量體。
　　
　　職業裝的生意真正發揮了培羅成繼承“紅幫”傳統的優勢。培羅成大部分客戶都是代表國家形象的機關，他們在服裝上有著嚴格要求，如果尺寸量的不對，做出來的服裝不合身，衣服肯定要重新再做，這樣就還要量體人員上門一次。這種成本增加在培羅成看來是不能接受的，解決辦法也是用“老紅幫”的辦法，用套穿的方法量體，量體人員隨身攜帶的套穿樣衣就有幾十套，保證尺寸不會出錯。
　　
創新，完成蛻變
　　
　　培羅成在職業裝上目前做到全國最大。職業裝和西服在外觀上有很大區別，但就其本質有很多的共同點，制作工藝、設備、技術要求基本完全一樣，原則上能生產西服的企業一般都可以生產職業裝。可以說，培羅成是國內第一個提出職業裝概念、第一個進入和培育職業裝市場的。但是，究竟是什么樣的契機使得培羅成介入職業裝的呢？在“紅幫”的傳統理念上，培羅成是怎樣從西服過渡到職業裝上來的呢？
　　
　　在與史利英的小兒子，培羅成集團現任總經理陸宏國的交流當中，我們找到了答案。
　　
　　一見到記者，陸宏國爽朗地笑道：“我也是一個‘紅幫’傳人。”這位在2001年“子承母業”出任培羅成總經理的陸總，和他的大哥陸信國，培羅成現任董事長，一起在日本留學時發現了職業裝市場。
　　
　　當時國際上職業裝產業也是剛剛走向成熟期，在國內還根本沒有起步，由于在留學之前陸總兩兄弟已經在培羅成的銷售和生產第一線工作了幾年，有了一定的實踐經驗和市場預見能力。當他們在日本接觸到職業裝行業時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產業在國內大有可為。”所以當他們在1992年、1993年學成歸國以后，在保持培羅成原有業務的前提下，開始全力開發職業裝市場。
　　
　　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西服作為中國服裝行業中的一個重要領域，已發展成一個完整的產業。行業中已經形成幾大強勢品牌，并且都集中在方圓不足10公里的東部沿海，培羅成雖然也是一個名牌企業，但和那些大兄弟企業相比還是有一些差距。如何與這些巨頭共存共榮，并在夾縫之中求生存求發展，是他們兄弟倆當時考慮的首要問題。
　　
　　考慮來考慮去，走職業裝道路，成為了培羅成必然的選擇。而那個時候選擇主攻職業裝，伴隨著這個市場一起成熟，培羅成利用自身精湛的“紅幫”技藝贏得了一大批大客戶，并且成為了培羅成的永久客戶，這樣一個大市場終于被培羅成牢牢把握。
　　
　　“并不是能生產西服的企業都能具備生產出高品質職業裝的能力”，在大工業文明的面前，“紅幫”人的很多做法，讓一般人感覺似乎是過時的，但在個性化服務上更能體現出他們的優點，“保留‘紅幫’傳統，才是培羅成進入一個全新的職業裝市場取得成功的真正原因。”
　　
　　培羅成進入職業裝領域后，采用了需求咨詢、度身設計、樣衣展示、量身定制等種種傳統工藝與現代技術相結合的生產模式，給行業帶來了一股清新的面貌，用做名牌西服的做法來生產職業裝，讓培羅成開拓了一個全新的市場，成為這一市場的先驅。
　　
　　“經過十幾年的苦心經營，培羅成已經以一種高姿態占據這一市場，成為中國最大的職業裝生產基地，職業裝已成為培羅成不可放棄的優勢。”
　　
　　除了繼承傳統，培羅成還通過現代工業技術對傳統的嫁接，不斷用創新手段在制作加工中突出“人性化”設計和生產。“我們讓每一個顧客的尺碼通過法國力克的CAD單量單排軟件資料，形成單個用戶的資料，在反復核對后通過網絡傳輸到生產車間，迅捷又科學；我們采用來自意大利的面料預縮機的處理，預縮完的面料在法國力克自動無張力拉布機上進行拉布，避免了布料受到張力拉長和纖維變形而引起的尺寸誤差；同時，我們為保證培羅成西服的合身貼體，初裁的毛片還經過世界頂級的德國坎尼吉塞面黏合機粘上德國駿馬西服專用黏合襯，從而使得培羅成西服款款合身。”
　　
展望，“紅幫”的再跨越
　　
　　培羅成今后要如何發展，陸宏國覺得：作為“紅幫”傳人，在未來發展新一輪規劃期中，必須堅持走新型工業化道路，持續提升企業競爭力，實現“紅幫”人的再次跨越。
　　
　　首先，培羅成將繼續堅持以西服為龍頭，將西服做大做強。“西服是培羅成的金字招牌，培羅起家靠的是西服，發展也不能脫離西服。我們將立足于西服，重點發展商務職業裝和其它產品，然后拓展到其它產業，多元化發展，以增強培羅成的綜合競爭力。”
　　
　　其次，培羅成要進一步壯大職業裝市場，并積極參與全球競爭。在原有的基礎上把更多的培羅成職業裝打入歐洲和美洲市場。在開發國際市場的同時還要加強與國際企業集團的貿易合作和合資合作。
　　
　　第三，要進一步加大人才培養和引進的力度。以人為本，充分重視人的因素將是培羅成事業成功的先決條件。為此，培羅成將推出更加實在的措施，營造更加濃厚的尊重人才、匯集人才的氛圍，使培羅成成為各路精英施展才華的大舞臺。
　　
　　第四，要堅定不移地實施“多元化工程”。培羅成的多元化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完善培羅成的產品結構，就是要以西服和職業裝為龍頭，女裝、休閑裝等系列時裝產品全面發展；另一方面是產業多元化，降低單一產業所帶來的風險，培羅成現在已經進入金融、投資、房地產、物業、印刷等領域，包括成功入股鄞州銀行（筆者注：國內第一家農村信用社股份制改造成的商業銀行）以及用近億元資金投資寧波卓洋印務有限公司。
　　
　　陸宏國對記者講：“培羅成在前進的道路上肯定還會遇到不少困難，但只要抓住機遇、開拓創新、腳踏實地，‘紅幫’傳人是不會失敗的。”